笔者：邹会长，武义文具从家庭小作坊成长为全球“针钉”基地，这一路最关键的转折点是什么？

邹：最关键的是两次“抱团”——一次是我们本土企业的凝心聚力，另一次是搭上了国家级协会的“快车”。上世纪七十年代，武义文具刚起步时全是零散作坊，就像散落在地上的珍珠，做的都是上海企业的贴牌加工，规模小、质量差，还常出现假冒现象，在市场上根本没竞争力。

到2000年，县政府和从业者都意识到，分散经营迟早会被淘汰，武义县文教用品行业协会就在这时成立了，这是第一个转折点。协会成立后干的第一件事，就是打通企业协同和政企对接的通道，组织技术交流、规范生产标准、抵制恶性竞争，把小作坊拧成了一股绳。也就是这时候，我们形成了以“二针二钉”为主导，兼顾工字钉、订书机等品类的产业格局。

笔者：中国文教体育用品协会是如何介入武义文具发展的？这次合作带来了哪些改变？

邹：中国文体用品协会很早就发现了武义文具的潜力，主动来指导我们。2008年是里程碑，在他们牵线下，浙江大学、协会和武义县政府三方合作，建起了“中国文教用品（二针二钉、扑克牌）生产基地”。这一下，我们从“野蛮生长”彻底转向“科学发展”，有了国家级协会的背书和高校的技术支持，产业发展的底气一下就足了。

协会帮我们做了太多实事：组织专家进厂培训，改进生产工艺；建行业自律公约，狠狠打击假冒伪劣；对接国家标准，推动企业规范生产。这些举措让武义文具的品质实现了质的飞跃。2012年中国轻工业联合会与中国文体用品协会联合授予我们 “中国文教用品生产基地”称号，2016年升级为“产业基地”，成功从单一产品制造转向了完整产业生态，同时扑克牌也成集群发展。

笔者：现在武义“二针二钉”占据全球80%的市场份额，这个数字背后，产业集群发挥了怎样的作用？

邹：这个份额完全是靠集群效应堆出来的。现在武义有300多家文教用品及配套企业，从拉丝、模具加工、电镀，到印刷、包装、检测，每个环节都有专业企业配套。在武义做文具，上午下单做模具，下午就能拿样品；今天生产的产品，明天就能包装发往全国，这种效率在全国都少见。

完善的配套不仅提高了协作效率，还大大降低了成本，让我们的产品在市场上很有价格优势。而且“一业兴、百业旺”，“二针二钉”带动了办公用品、学生美术用品发展，订书机、彩泥这些品类不断丰富，电镀、印刷等配套行业也跟着崛起。现在行业从业人员近万人，已经是武义重要的就业支撑和经济增长点了。

笔者：在产业集群发展中，贵协会扮演了什么角色？如何帮助到企业？

邹：协会既是“粘合剂”也是“领航员”。成立协会以来，我们组织小企业联合接大单，集资建立检测中心，严把产品质量关。为帮企业拓市场，我们每年都抱团参展，“十一五”以来国内外博览会参加了100多次，标展展位就有1200多个。2012年我们协助县政府办了“亚太文具行业会议”，来了330多位国内外嘉宾；2013年又办了首届武义文教用品博览会，吸引了1200多名客商。

现在武义文具远销50多个国家和地区，销售网络是“内外兼修”的——国内各大批发市场都有网点，光义乌小商品市场就有100多个摊位；海外建了服务联络点，做本地化营销服务。这种模式让我们在全球市场风浪里能保持稳定，比如前几年疫情，我们的海外订单也没受太大影响。

笔者：很多人觉得“二针二钉”是劳动密集型产业，武义是如何实现从“制造”到“智造”跨越的？

邹：武义工字钉生产就是最鲜活的“智造”样本。早年间我们从深圳引进插针机时，生产全靠人工盯，效率一直上不去。这时候，几家企业的老板带头攻关，把机床当成“老伙计”，白天反复调试参数，晚上画图琢磨改造方案，硬生生在原有设备基础上优化了控制系统。改造后的机器性能远超原型，我们还配套装上了全自动机械手，实现全流程自动化。以前一台注塑机三班倒得配9个工人轮班值守，现在一个操作工轻松看管六七台设备都游刃有余。靠着这股自主革新的劲头，武义工字钉产能一路飙升，如今全球市场占有率已经稳稳超过60%。

我们还特别重视环保和标准制定。企业都在研发替代苯、甲醛的环保材料，做可降解产品。现在全行业有300多件专利，多家企业参与了《学生用品安全通用要求》这些国标行标的起草，从以前跟着标准走，变成现在参与定标准，这就是从“跟跑”到“领跑”的转变。

笔者：数字化转型是产业升级的大趋势，武义文具在这方面有哪些突破？

邹：协会一直在推“机器换人”和数字化管控。我们引导企业装MES系统，实现设备联网，从生产、检测到物流、销售全流程数字化。现在好几个龙头企业，单线一天能产50万小盒订书钉，单厂年产值能到8000多万，这在十年前想都不敢想。数字化不仅提高了效率，还让产品质量更稳定，比如订书钉的规格误差，以前是毫米级，现在能控制在0.1毫米以内，竞争力自然就上去了。

笔者：产业发展关键在人，面对劳动力短缺和升级需求，武义如何吸引年轻人加入？您对投身这个行业的年轻人有什么建议？

邹：武义文具的未来在年轻人手里，我们和政府做了很多努力——县里建了电商创业园，给租金减免、税收优惠，鼓励年轻人做线上销售；协会联合企业和职校搞“订单式”培养，定向输送人才；企业也有股权激励这些政策，留住核心人才。

对年轻人，我有三点建议。第一要扎根一线练硬功，文具产业看着简单，从制钉(针)到包装每个环节都有学问，年轻人要到车间去，搞懂材料、工艺、设备，掌握OEE、良率这些关键指标，只有懂生产本质，才能做出好产品。第二要用“设计+数据”做创新并敢换赛道，咱们武义就有年轻人深耕网络营销，有人靠在亚马逊电商平台卖回形针，今年已做到200多万美金；还有人专注全网营销实现了几千万元的收益，他们正是发挥熟悉网络的优势，用数据洞察市场需求，这就是“换道超车”的典范。这是年轻人的核心优势，从设备联网、网络平台运营等基础活干起，用数字化帮企业提效降本、开拓广阔市场，只要能创造价值，肯定有发展空间。

笔者：党的四中全会提出“发展先进制造业集群”，这和武义文具的发展方向高度契合，协会接下来有什么规划？

邹：这个政策给我们指明了方向，协会要牵头做三件事。一是抓协同创新，把“武义文具”这个区域品牌打出去，组织企业参加国际会议和展会，对接全球技术、标准和市场，提升国际影响力；同时推智能制造标准，让产品质量更统一，降低企业成本。

二是聚人才，我们要深化和高校的合作，不仅培养技术工人，还要提升企业家的战略思维，组织他们去国内外培训，请专家来讲课，打造一支高素质的队伍。三是拓赛道，我们要结合武义的文旅资源，做“文具+IP+文旅”的产品，比如把牛头山、郭洞这些景区元素印在文具上，形成有地域特色的产品，开辟新的增长点。

笔者：最后，您对武义文具的未来有怎样的期待？

邹：我们的目标很明确，不仅要做全球最大的“二针二钉”基地，更要做全球先进的文教用品产业基地。接下来一方面要保住“二针二钉”的全球领先地位，同时布局东南亚市场分散风险；另一方面靠创新和标准引领升级，提升在全球价值链的位置。

武义文具用半世纪从作坊做到全球标杆，靠的是坚守品质和抱团发展。现在有300多家企业一起努力，有国家级协会的支持，还有年轻人不断加入，我相信下一个半世纪，武义文具会创造更辉煌的成绩。

展厅里的一枚小针钉，承载着武义文具人的匠心与坚守。从贴牌加工到标准引领，从家庭作坊到全球基地，武义文具的发展是中国制造业转型升级的生动缩影。在行业协会和从业者的共同努力下，这颗“文具明珠”必将在全球舞台上绽放更耀眼的光芒。

作者：李翔

审核：宋永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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